难产十年的创业板在狙击经济放缓的关口放行后,仍要面临避免重蹈香港覆辙的严峻考验
行百里,半九十
直到10年后的3月30日,证监会颁布《首次公开发行股票并在创业板上市管理暂行办法》正式宣告创业板将于今年推出,这一旨在鼓励创新型企业成长的平台才终成正果。除去极少数如潍柴动力这样的企业,阚治东当年投资的企业,大部分都没在等待中夭折。
在中国A股上市大门紧闭近1年后,创业板的推出对投资者而言无异于久旱甘露—在A股排队上市的企业有四百多家,即便每年能有百余家上市,也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消化。
不仅串起投资者和企业,创业板的意义需置于更大的背景中考量。据4月11日最新公布的数据,中国出口呈现持续下降趋势。为了应对企业的融资需求,今年1季度货币供应总量和金融机构贷款余额均有近三成的增长。“扩大内需政策,不能仅靠中央财政和商业银行唱双簧戏。”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刘纪鹏指出,创业板有利于将庞大储蓄引导为投资力量。由此,创业板将与四万亿投资和医疗改革的8500亿的投入一起,成为中国狙击经济增长放缓、提供市场流动性的重要砝码。
创业板徘徊的10年,香港创业板诞生,走向辉煌而又很快衰败。而同一时期的美国纳斯达克则从互联网泡沫中逐渐恢复,并诞生了谷歌这样的公司。创业板最初的构想基于1999年成立的香港创业板的模式—后者模仿纳斯达克而设。然而在遭受2000年互联网泡沫侵袭之后,香港创业板从此一蹶不振。创业板此后虽不断传出设立消息,但一再搁置。直到2007年8月,牛市行情过半,国务院批复以创业板市场为重点的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建设方案。
阚治东此时仍在投资中小企业。去年3月18日,阚旗下的东方汇富产业基金在安徽成立了徽商基金,主要吸收安徽企业家的资金,投资本土项目。彼时,徽商基金仍以创业板为退出渠道。“那个时候你不能不信(创业板即将推出)。”徽商基金管理公司副总裁孙龙宝对本刊说。在2008年初,证监会主席尚福林也公开表示希望上半年内推出创业板。不过,随后受次贷危机影响,上证指数一度跌到1700点以下。到2008年底,已少有人真正来将创业板作为一个可以期待的退出路径,但真正的转机却在此时到来。
对此,盼望已久的创业者正在迅速行东。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申林平手中本来等待中小板上市的企业大多数已经转向了创业板,一切资料都在按照中小板的要求进行准备,在细则出台时再随时进行调整。在4月的第一周,他的团队奔波于厦门、常州等地为当地准备登陆创业板的企业进行辅导。
但对于阚治东这样等了十年的投资者来说,反而有一些微妙的谨慎。“我们并不着急上创业板,毕竟那么多排队的企业,而且我们也不希望被别人说成是因为创业板而去做投资。”阚治东告诉《环球企业家》。淡定的态度背后,有更深层次的担忧—创业板的设立并不意味着一条康庄大道就此铺就,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是,如何避免香港创业板那样令人扼腕的失败?
前车之鉴
比中国创业板的难产更具悲剧色彩,香港创业板十年来走出了一条高开低走之路。在度过2001年57家企业上市的辉煌之后,香港创业板每况愈下,过去两年分别只有2家公司上市。据统计,2009年其上市公司总市值同比减少近七成。平均市盈率从去年2月份的38.95倍,下降至7.58倍;大量的亏损和流动性过紧下,几分钱的仙股比比皆是,仅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公司股价超过1港元。去年7月份香港创业板定位于主板的跳板后,本已不多的优质公司纷纷逃离,彻底沦为二级市场。
门槛低和监管不严是香港创业板的重要弊病。它对公司没有盈利要求,只需要披露其上市前两年的活跃业务记录。几乎不可避免的,创业企业成长速度快但是风险相对较高。由于监管不严,大量财务作假和市场周期较短的公司涌入了香港创业板,对投资者信心形成巨大影响。
鉴于此,前纳斯达克中国区首席代表潘晓夏向《环球企业家》表示,创业板应将信息披露更透明化。比如,公司发起人在减持公司股票时一定要事先披露—纳斯达克专门有一个条例对此做出细致规定。公司发起人在披露信息后一个月才能减持,这能对投资人形成保护,维持市场的纯净。
“经过数年的讨论和思考,创业板的条款已经比较成熟和谨慎。”申林平认为有必要吸取香港的教训。《暂行办法》明确规定能登陆创业板的企业标准:企业最近两年盈利加在一起是1000万,而且是保持逐年递增;或者企业最后一年500万以上盈利,且最近一年营收不少于5000万元,最近两年营收增长率均不低于30%。这个门槛看起来有些过高—不但严格规定了企业必须成立三年或以上,也界定了企业必须盈利。对此,证监会明确表示,创业板将扶植接近成熟期的企业。
“在创业板成立初期,就是要培育一批优秀、稳定增长的企业,因此提高门槛、保证质量是必要之举。”清华科技园股份公司总经理梅萌向《环球企业家》表示。梅所在的清华科技园在2006年就开始帮主园区内企业筹划创业板上市,对于他们而言,2年快速成长后正好达到创业板的门槛。
此外,对三农产业和西部地区进行倾斜、对发审和保荐双重保险的强调以及对投资者门槛的界定等等,都是指向建立一个更丰富和稳健的创业板市场,这一点也借鉴了香港和德国创业板因上市企业集中在IT行业,而受2000年互联网沉重打击的教训。
但上述种种还并不足以缔造一个有效的创业环境。如果以鼓励企业创新、成就如谷歌这样伟大的公司为标准来为中国创业板设定目标,上述种种设置则稳健有余,创新不足。
事实上,仅就融资和投资者退出功能而言,创业板并不是必选项。阚治东在遭到多次“打击”后,找到了一条备选通道——他投资的数十家本打算在创业板退出的企业,最终都通过海外上市、中小板上市、股权转让等方式退出。最近,阚开始把去年底成立的天津股权交易所选作新退出途径。针对一些规模不大的企业,阚以3.5到4倍的市盈率投入,在股权交易市场挂牌交易后市盈率能到7倍左右。这无法与IPO的高市盈率相比,但对于投资者而言,资金周转有时更为重要。
“如果仅仅是解决中小企业融资,中小企业板扩大就足够了。创业板还应该鼓励创新,营造一种氛围。”I D G公司亚太区总裁熊晓鸽对《环球企业家》说,若非如此,中国最优秀的创新企业还会奔向纳斯达克。(本刊见习记者王倩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