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前的全球经济体系下,发行国际货币以取代美元债务本位制并不现实
葛艺豪:新货币的“理想国”
尽管如此,国际货币的做法并不可行。多数关于国际货币的争论都基于对储备货币如何运作的误解。在周小川的提议中,通过大规模的发行以SDR命名的债券,将IMF的特别提款权 (SDR)转变为国际储备货币。一个明显的问题是谁将决定SDR的发行量,也就是国际货币的供给量?IMF并不是作为央行而建立的,国际清算银行也许可以,但是任何多边体系都将受困于不同国家领导人所怀政治目的的不同。因而,一旦发生金融危机,很难如一个央行所具的特性那样果断改变货币状况。
这也是更深层的反对理由:储备货币不仅是政治,也是经济能力的体现,它是由市场活动性而不是谈判协商来决定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在1971年崩溃之后,世界便转向了单一的不兑现纸币制度,也称为美元债务本位制度。在此安排下,美元命名的政府债务取代黄金成为基础储备资产,最主要的条件是美国同意保持长期的经常性账户逆差,以确保体系当中有足够多的美国政府债务能够给其它各国提供流动性。
首先要注意的一点是,在此体系下, 大规模的美国经常账户逆差并不让人担心,反而是必不可少的。另一方面,全球支付体系依赖于美国的支出大于收入。
美国的过度消费推动了创新,创新推动了生产力增长,后者又推动了长期的经济增长。美元债务本位制度最根本的基础是美国承诺不断的重组其经济,以确保其生产力增长能够产生现金流,使得美国政府能够支付其长期的经常账户赤字所带来的债务。其承诺的可信性源于两百年的经济史以及若干附属因素,特别是美国的政治和军事实力(即美国一直有能力保障其增长所需的物质资源)以及不断增加的人口,这使得美国能够提供一个快速扩张的全球货币基础,以支持人口众多的亚洲的增长。
这一背景有助于解释为什么看起来没有任何基础的美元债务本位制度能够持续这么多年。尽管有很多关于美元本位制度的不稳定性以及容易受到危机影响的抱怨,但是美元已经比之前任何一种国际货币制度持续的时间都要久。传统的金本位制度持续了4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持续了25年。到目前为止,美元债务本位制度已经有了38年的历史,并且与预期的相反,通过这次金融危机,美元作为储备货币的地位甚至得到了加强,而不是削弱。
美元债务本位制度也有其问题。但需要特别清楚的是,要发展一个全新的全球储备货币体系需要哪些条件。首先,新体系超过旧体系的好处必须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直到美国经济在规模上超过英国多年以后,美元才完全取替英镑的地位,而且最终的改变是在二战之后随着英国经济的枯竭才确定下来。目前,美国的经济规模仍然超过其它任何一个国家三倍以上,包括中国,并且还远远没有破产的迹象。其次,竞争者的储备货币必须建立在一个可靠的承诺之上,如同构成持续创新与人口驱动的经济增长的美元一样。欧元与日元在检验中都失败了,因为欧洲与日本的人口并未增加,以及这两个国家主权债务的主要职能不是为创新推动的过度消费提供资金,而是使福利体系尽可能的保证社会稳定性和老龄人口的生活水准。这些是非常合理的社会需求,但不能成为世界上国际储备货币的基础,它要求一个快速扩张的货币,以支持发展中国家的增长。中国的货币,即人民币,距成为主要储备货币的候选者还有较远的距离,因为中国缺少开放的资本性账户以及储备货币所需的深层次的债务市场;此外,中国的经济前景也并不清晰。过度地依赖投资和出口、轻创新的发展模式,加之并不有利的人口结构使得中国面临真正的“未富先衰”的风险,除非这个风险被排除掉,否则人民币很难成为主导储备货币。
相信周行长非常清楚这些困难,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提出让人民币或者其它任何现有的货币承担更重要的角色的原因,他的全球货币提议的目的是要降低金融的不稳定性。
现行全球支付及金融监管体系无疑需要改进,加强美联储对世界其它国家的问责将是个好方法。中国在讨论这些改革方面扮演着积极角色,由于中国的参与,部分国际经济游戏的规则可能在未来几年有所改变。但是改变美元债务货币制度还为时尚早。
(作者为北京经济咨询公司龙洲经讯执行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