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国家在危机中的“国有化”乃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后手段,而金融自由化仍是我国金融业改革开放的目标

再看金融国有化

来源:《北大商业评论》  |  作者:沈洪溥  |  阅读:

肆虐欧美金融市场的次贷危机正反复深化并蔓延至全球。一夜之间,国人曾充满向往的海外市场似乎变成无底深渊。凡与欧美金融市场沾边的玩意,不仅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甚或产生了人人喊打的外部性。而一度风光的欧美金融机构突然灰头土脸,让部分国人更觉得无比舒畅。虽然尚不清楚我方成色有限的“一枝独秀”能坚持多久,却不断有“聪明人”从这次危机中发掘出发达国家的种种不足来。

“国有化”就是一个具有相当迷惑力的命题。必须承认,在欧美各国政府以“机构拯救”为重点的系列救市措施中,的确包含了以往少见的国有化手段。比如美国政府对房利美和房地美的国有化举措,以及欧洲各国对重点商业银行的注资行为等。但国内舆论对此判断各异,多数人被“学者”们吵昏了头,搞不清是不是金融机构的国有化又成了主流方向,而金融自由化是不是正变得不再靠谱?

因此,很有必要较为周详地阐述这次金融危机的前因后果,欧美政府救市的难言之隐,以及众所瞩目的国有化可能带来的副作用。特别地,对中国这样正渐次走向金融自由化的新兴市场国家而言,如何认识这次全球金融领域不期而至的“国有化浪潮”,摆正自己的发展方向。

必须提醒观察者的是,本次金融危机给国际金融体系带来的冲击可谓百年一遇,这才使得各国政府所熟稔的传统救助措施统统失灵,最终引出了国有化这招“杀手锏”。从救市角度看,暂时既无其他证据能够证实金融领域最适合进行国有化,也没有适当的逻辑支持金融自由化将由此终结。

危机本质无涉金融自由化

所谓“金融自由化”,其实是“金融抑制”的另一面。需要预先正名的是,虽曰“自由化”,但它仅仅是反对政府有关政策在业务层面对金融创新的不当压制。金融自由化的根本目的,是要求通过改革金融制度,放松对金融机构不适当的限制,达到利率反映资金供求、汇率反映外汇供求的状态。金融自由化和经济自由主义一脉相承,本质是希望通过金融机构自主经营、自由竞争,在满足市场需求的条件下,带动实现经济的内外部平衡和稳定增长。

无可否认,次贷危机的直接原因是:以雷曼兄弟等大型投资银行为代表的金融机构利用监管空白地带,以金融自由化的名义,不顾客户资信、抵押资产质量,盲目发展金融衍生品,脱离管制、循环融资,引致整个市场担保失效、风险失控。但是,不宜将市场现象简单化地进行无节制地抽象,以致把次贷危机产生的根本原因加诸金融自由化。

套用一句老生常谈的政经术语,这场“关于美元和美元资产的危机是迟早要来的”。

本质上,美国产业“空心化”导致了居民可支配收入和实际消费能力下降,而美国逆差反复放大导致的联邦债务剧增,更影响了美国经济的基本体质。有数据为证,截至20089月末,美国的联邦政府债务金额在10.3万亿美元左右,而1989年时,这个数字不过仅2.7万亿美元。简单计算最近20年美国经济的年化增长率与债务额的增长率配比情况,两者是基本一致的。这从侧面表明,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垮塌后,以纯粹对外负债立国的美国经济增长在最近20年毫无质量可言,宏观数据逐步脱离了实体经济,完全变成了和印钞、负债数额有关的数字游戏。特别是最近20年来,美国实体经济持续不振,为了吸收过剩美元,各类资产、资本产品价格虚高的情况日益严重,基础资产的泡沫反复膨胀,并在一夕之间最终崩溃。

因此,美元其实早已经流露出衰落征兆,延续至今的反复走软不过是美国国力日益衰落的折射。但善良的人们往往将罪犯具体化,将一系列美国本土机构破产当作整个华尔街从业者的赎罪案例,但真正的罪魁祸首—美元,那个不具“含金量”、依托政治和军事强权而滥发的美元,仍然逍遥法外。不过,全球的经济低迷仍在延续,美国救市释放的数千亿乃至上万亿美元将反复、持续地打压对美元的信心,最终仍可能将美元推上被告席,用再造一个多极世界的方式完成对美元霸权的历史审判。

回到命题,美国的金融自由化加速发展刚好与布雷顿森林体系垮塌同时出现,金融部门的“野蛮生长”与外围过剩美元投资需求迅即契合。那时起,就为今天的问题埋下了伏笔。但如前所述,金融自由化及后续金融创新活动仅仅是吸收过剩美元的需求“倒逼”而成,并非问题的根本。金融自由化仍是业务层面,不应为后来因美国透支美元信用导致的全球社会经济矛盾深化承担主要责任。或有人又会指责金融自由化过程中推广的风险管理和产品研发技术,但这些更为具体的技术工具本身有其适用的概率区间,更非万能。

因此,将与今日金融危机有关的所有板子打在昔日金融自由化的屁股上,委实不公平。 

国有化仅是救市的最后手段

代表保守派执政思路、最为信仰自由市场的美国共和党政府采用国有化救市,委实“情非得已”,皆因“形势所迫”。其间经过的党派争斗、条款博弈等周折自不必说。此举不仅从根本上背离了保守派所信奉的自由主义哲学理念,更与金融自由化原教旨主义者们的预期背道而驰。

如果将视线放宽,结合此前对“两房”采用的“接管”措施,美国政府的国有化行为其实早已开始。而今只是进一步放大了金融机构国有化的对象目录—已经包含了整个金融产品链条:从上游抵押担保机构,到中游变身银行集团的投资银行,再到市场的风险承保方美国国际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