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人”的绿色新装

世界其他任何地方你都见不到这样的壮观场面：干燥炎热的沙漠上，天空显得如此湛蓝而高远，一个高达12米的木质男性雕像兀自矗立在天地之间，在将近4万名围观者的欢呼雀跃中，燃起熊熊的火焰，最终轰然倒地。

 

这并不是好莱坞最新大片的拍摄场景，而是美国最负盛名的狂欢节——火人节（Buring Man），而以上不过是长达8天的狂欢节最动人心魄的情节。1986年，拉里·哈维（Larry Harvey）、杰里·詹姆斯（Jerry James）等人在旧金山的海滩上创办了这个反传统的节日，几年后狂欢基地转移到了美国最空旷的户外场所——内华达州黑石沙漠（Black Rock Desert）一片干涸的湖床。

 

每年美国劳动节前后的一周，即八月底到九月初，数以万计的Burner（参加者们的自称）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朝圣”，他们在这个寸草不生的沙漠里凭空建立起一个只有8天寿命的“城市”。这里没有email、没有手机、没有烦人的工作、更禁止任何商业活动。城市内唯一提供的设施是厕所，唯一售卖的物品只有两样：冰和咖啡。狂欢过后，“居民”离开，带走所有物品，“城市”人间蒸发，又恢复成荒无人烟的沙漠。

 

 

充满激情的火人节吸引了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嬉皮士和雅皮士的到来。他们放弃城市优越的生活环境，带上行李和干粮，来到光秃秃的沙漠体验艰苦而狂放的生活。

 

1999年的夏天，谷歌的两位创始人拉里·佩奇（Larry Page）和塞吉·布林（Sergey Brin）在谷歌主页上做了一个小小的改动——在logo里画了一个小棍子以纪念他们的“火人节”之旅。如今他们已是这儿的常客了。“很多谷歌的员工都来参加这个盛事，我想原因在于他们的企业文化跟我们很接近。”火人节的创办者哈维认为。

 

据说火人节有一个忧伤的起源，一位失去心爱恋人的男子，依靠朋友的帮助，在旧金山的海滩上建起一个高大的木人，随后用火把将其点燃，来埋葬逝去的那段感情。

 

 

这种奇妙的构思点燃了年轻人们的狂欢热情，随着逐年规模的不断扩大，这一传统逐渐演变成参加者们借此来表达他们对工业革命以来的现代文明对传统生活方式侵蚀的不满。二十平方公里的沙漠上，没有商业利益、没有勾心斗角、只有赠送与奉献、只有欢乐和自由。

 

火人节不仅以反传统为己任，还称得上是世界上最环保的聚会。尽管这是一个自发搭建的临时“城市”，“居民”需要自己储备足够的粮食和水，甚至随身携带发电机，但每位参与者都有着良好的环保意识，每天自动将垃圾打包，活动结束后随身带走，绝不落下“一针一线”。组织者还提供了大批的移动厕所，供人们处理“废物”。令火人节的每位狂欢者颇为自豪地是，当地政府部门在对每次活动的卫生条件检查后，都评定为A级。

 

 

尽管有如此良好的表现，但随着参加人数的增多，一种担忧开始在狂欢者中蔓延，他们发现，火人节越来越像一个“污染节”了。

 

每年的火人节，不只有“火人”这一个燃烧对象，在长达一周的狂欢里，每个夜晚都有不同的建筑在火焰中涅磐：巨大的风车、造型各异的建筑在顷刻间化为乌有。燃烧耗费的大量化石燃料以及由此带来的烟雾已经引起了人们关于火人节是否造成环境污染的争议。内华达州位于美国的西南内陆，本来就是最干旱的一个州，终年干燥炎热，一年的平均降雨量不足200毫米。没有雨水的冲刷，烟雾常常盘旋在空中，长达几周迟迟不肯散去。生活在北京的人们或许还对去年河北的麦秸秆燃烧存有印象，没错，就是这种呛人的空气，已经大大降低了当地的空气质量。尽管内华达州政府对于户外焚烧早已建立了明确的管理计划，但其目标主要是农业焚烧，“火人”恐怕是制订者事先没有考虑到的临时“居民”。

 

同样，对一个城市来说，除去食物和水，电也是作为必需品而存在的。白天，沙漠炙热的太阳让人望而生畏，人们躲进空调车里避暑，夜晚成为主要的活动时间，而保持凉爽、点亮夜空依靠的是汽油发电机提供的电力。

 

 

而由于地处沙漠深处，人烟绝迹，狂欢胜地黑石城离最近的雷诺城（Reno）也有120英里之遥，尽管不乏虔诚的徒步旅行者，但要想尽快达到目的地，代步工具只能在汽车和飞机二者中选其一。想象一下数万辆汽车聚在一起排放尾气的情景吧，是壮观，还是让人痛心？有一项数据表明，火人节将近90%的温室气体都来自这些奔波在沙漠里的交通工具。看来即使距离现代都市如此遥远，工业文明的“废气”仍然如影随形。

 

火人节宣称的“不留痕迹”似乎成为了一句谶语。

 

正因为如此，在迎接“火人”21岁生日的时候，哈维将今年的主题定为“绿色人类”（The Green Man），以反思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组织者们试图弥补这项盛事每年生产的副产品——28,000吨二氧化碳。这些措施包括：使用生物燃料、风能、太阳能等绿色燃料，将垃圾堆肥，以及其他所有能想到的绿色办法。

 

这项举措得到了诸多号称绿色公司的响应。如谷歌目前打算帮助火人节建立一个名为“火人节地球”（Burning Man Earth）的搜索服务；而一个风险投资商则准备为火人节配备大规模的太阳能系统；还有四家风力发电公司甚至打算在火人的周围安装巨大的风车轮。

 

很多人质疑火人节究竟能否扛起绿色的大旗。一种观点认为，火人节就是一场汽车文化节。最环保的代步方式莫过于公共交通和自行车，但这两样都很难在节日上发挥主要作用。尽管汽车在露营地里被禁止使用，但没人能够否认它在火人节中的重要地位。

 

有人干脆对此大泼冷水，环境保护者希·甘瑟（Shea Gunther）直接认为，绿色的火人本身就是一个笑话，降低火人节的污染言下之意是取消这个节日。

 

火人节的新任环境顾问汤姆·普莱斯（Tom Price）对此表示了自己的担心：“我们正在把希腊人带进特洛伊城，火人很可能为了保护这颗星球而毁了自己。”

 

组织者们决定从节日本身着手。一个可行的方案是借助艺术本身，他们投入了数万美元来资助艺术家们实践“绿色”主题。艺术家们果然不负众望：一个巨大的石油铁架塔被建立起来，从铁塔上望去，沙漠的风景可以一览无余；还有一个利用垃圾发动的超级艺术汽车，以及一个使用回收玻璃的玻璃制造站。

 

参加者们还自发想出了许多妙招来降低污染，比如减少不必要的燃烧、用大发电机取代众多小发电机等。

 

而上周发生在火人节的“纵火”事件加剧了人们的不安，一位参加者提前点燃了本应在9月2日才燃烧的木人。“这是一种有意的暗示，”“冷人”（cooling man）的发起者大卫·希尔（David Shearer）说，“它使得火人节成为沙漠的污点。”

 

“冷人”（cooling man）是一个旨在弥补火人节负面影响的项目，它实施了一系列保护环境计划，包括植树，为非洲捐助太阳能技术等，这些共耗费了27万美元。人们努力改变现状的脚步并没有停滞不前。

 

拉斯维加斯太阳报（Las Vegas Sun）的记者帕特里克·库里堪（Patrick Coolican）的看法值得人们深思：我们不妨把火人能否穿上绿色新装看成环保运动能否改变整个国家乃至世界的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