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危机、金融危机的爆发,美国、日本、中国的兴起,这些改变世界的现象有什么共通的主导因素?经过一生跨越全球的考察,两位英国80后给出了他们的回答
大公司迷失的根本原因
青春,不只是意味着80后,还包括80岁之后。 这两位20后,他们最为公众所知的工作是到了80岁才开始的。
哥哥肯尼斯曾经是世界领先的日用消费品制造商——宝洁公司(Procter & Gamble)——的部门经理,做了几十年商业管理和研究咨询工作。弟弟威廉是投资银行家,当选过欧洲议会议员。
如果没有80岁之后的事情发生,这样一辈子下来已经很不错了。能用这两句话总结人的一生,不是多少人都有的。
如果仅仅是《金融时报》推荐的好书,还不能让他们真正忙碌起来。是因为那一年开始出现的全球经济危机,才让世界看到这两位年届八旬的兄弟所做的事情是跟世界的脉搏跳动紧密相关的。
因为这样的危机,霍博兄弟的那本书得到包括英国广播公司(BBC)在内的西方舆论界进一步的关注,并且在2009年再版。
著名的英国管理学家查尔斯·汉迪(Charles Handy)在美国《战略+商业》(strategy+business)杂志上撰文,将其推荐为2009年最佳领导力书籍。汉迪说,在华尔街金融危机爆发后的12个月当中无疑是一个亟需领导力的时刻,而霍博兄弟的书是帮助人们重新认清商业世界真正方向的最好提醒。
到了2010年1月,《哈佛商业评论》资深编辑撒拉·科里夫(Sarah Cliffe)在她所在的杂志上指出,“这本关于美国管理文化的书读来让人吃惊……我从来没有读过一本讲商业的书像这本一样容纳了那么多信息、历史和洞见”。
她把病因归结于丰田取消了一贯重要的“中间经理”这个阶层,而同时丰田总部加强了对整个公司组织的直接控制。一个自下而上的众人参与式的管理被自上而下的精英式管理取代,扩张的速度和规模上去了,对细节和质量的注意下来了。
但评论并没有到此为止。丰田只是霍博兄弟用来表达一些更为深入根本观念的一个事例。他们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预见,不仅仅是基于他们几十年的工作经历。他们的目光所及要深远得多。
他们合作的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清教徒的恩赐:美国梦的得胜、坍塌和复兴》(The Puritan Gift: Triumph, Collapse and Revival of an American Dream)以及2009年再版时的《清教徒的恩赐:在全球财经大混乱中重回美国梦》(The Puritan Gift: Reclaiming the American Dream Amidst Global Financial Chaos)。

然而,如果有机会停下来仔细看看书中都说了些什么,或者进一步跟作者进行交流,就可能体会到这本书不仅跟以上这些现象有关,还跟我们所在的这个全球化世界的很多方面都有关系。当然也许更重要的是,跟我们自己的生活有关。
在众多信息、历史和观念当中,霍博兄弟探讨的问题其实就是一个,究竟是哪些因素造就了有利于持续健康生长的工作环境?
带着这个普遍而恒久的问题,作者进行了一番跨越几百年世界历史和地理的探索,看看他们所在的工作环境是怎样形成的。
他们得出的一个主要结论是,在当今的全球化世界中,那些最有利于工作环境持续健康生长的因素来自于一种与众不同的信仰及其生活方式在全世界的扩散。使得这种信仰和生活方式开始大规模扩散的一群人是400多年前从欧洲特别是英国迁居北美的移民。
历史上,这群人通常被称为“清教徒”,意思是清除一切人为的观念,成为纯粹信靠他们所信仰的上帝旨意的人,他们相信唯独全然公义的上帝掌管一切,而《圣经》是上帝启示给人的话语,是生活中一切原则的准绳。
在16世纪末17世纪初,因为不同意当时英国以及整个欧洲的信仰状况,这群人开始大规模地移民到大西洋对面的北美,希望在那里建立符合上帝心意的家园。
霍博兄弟认为,他们在北美的创业经历基本确立了现代自由商业社会的根基。从他们那里传承下来的信仰和生活方式跟世界上其他地区和团体的都很不相同。
从这个角度,霍博兄弟所关注的已经很像历史学家甚至神学家研究的范围了,这很可能是让一般商业图书的读者感到惊讶或是不适应的地方。然而,霍博兄弟呈现给读者的却不只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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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是作为商业管理从业者的角度将历史和信仰与自己的亲身经历融汇起来。不是因为他们对历史和信仰的爱好把这些写出来,而是他们在几十年广泛的人生经历中感受到那些有利于工作环境持续健康成长的营养来自于历史和信仰的传承。
作者自己的亲身经历和见闻可能是这本书最好看的地方。比如,哥哥肯尼斯在前言中回忆了为什么要写这本书。
肯尼斯和威廉的父亲是个化学家。在他们年轻的时候,父亲的一位同事认为在英国管理最好的制造业公司是宝洁的一家分支机构。他建议学习工程的肯尼斯去那里工作。当肯尼斯去了宝洁之后,他被那里的文化所吸引,跟他之前实习过的两家英国公司很不一样,公司结构复杂、细致却很有效率。
之后,肯尼斯在工作上的经历算得上一场绵延几十年的世界职场之旅。他后来去了爱尔兰工作,见证了爱尔兰如何从欧洲穷国开始的经济起飞。
他又去了欧洲大陆工作,看到了欧洲是如何在二战后重建的。他去了美国工作,正值美国公司的黄金时期。他也去了日本工作,目睹了日本怎样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不仅如此,威廉还为肯尼斯介绍了一位对他们的研究至关重要的朋友:彼得·德鲁克(Peter Drucker,也译杜拉克),现代管理学的奠基人。
《清教徒的恩赐》直到德鲁克在2005年去世后才全部完成。肯尼斯很遗憾这位对社会的健康成长关注一生的朋友没有看到书的完整版本。
然而,德鲁克不仅是肯尼斯和威廉的朋友,他实际通过对肯尼斯的帮助间接参与了书的写作。他给霍博兄弟介绍认识了三位对二战之后日本的重建起到重要作用的美国工程师,使得他们有机会专门研究日本的变化以及对美国的反思。
爱德华兹·戴明(W.Edwards Deming)是另外一位帮助过霍博兄弟完成《清教徒的恩赐》的重要朋友。这位美国管理学家同样对日本战后的重建作出过贡献。日本商业管理界至今仍然在记念这位美国人如何帮助日本公司重视质量管理。
肯尼斯和威廉从他们对这些当事人的交流及日本本土的考察中,发现日本之所以能够在战后几十年来塑造起一系列让人信赖的品牌,实际得益于对来自美国的清教徒生活方式的学习。他们进一步指出,后来以“亚洲四小龙”和中国大陆为代表的社会变革实际是这个学习在亚洲的扩散。
天职的特点在于,人不是为人自己工作,也不是不得已去工作,而是受到创造人和万物的创造主的呼唤和指引,完成领受的使命,对自己、他人都带来益处。至于人们所需的一切,创造主早已许下诺言一定给一切遵循使命的人。
就像清教徒们在历史上的各行各业结出的丰硕果实,这样的回报和幸福因为来自于最富创造力的主宰而大大超越了人自己所能想像的。
肯尼斯和威廉认为,以美国商学院为代表的商业教育在近几十年已很少强调这样的价值观。老师的教学和学生的学习动力更多的来自要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而不再关心更加根本的问题。老师和学生看起来好像更加实际了,但由于缺乏更为根本的内在动力反而脱离实际的工作需要,因为没有来自内心深处的根本动力,工作的创造力显然很难发挥出来。
他们给这种对商学院学历的过度重视及其产生的风气起了一个名字,叫做 “对(所谓)专家的偶像崇拜” [The Cult of the (so-called)Expert]。
在历史上,任何意义的偶像崇拜在各个领域造成的危害是显而易见的。政治领域中的会危害众人的智慧,经济领域中的也不例外。400多年前那些宁愿背井离乡从欧洲去北美的清教徒们所最为反对的社会现象之一正是这样的偶像崇拜。
当然,霍博兄弟也承认,商学院本身并不是造成这样偶像崇拜风气的原因。作为教育机构,商学院以及整个大学体制仍然是培养年轻一代人才的重要阵地。
霍博兄弟告诉读者,自本世纪初的互联网泡沫、安然公司丑闻、还有当下经历的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商业世界已经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比如,导致丰田危机和金融危机的一个共同原因是:在一个以追求业绩快速增长而忽视质量的时代,公司内部在有人早就知道公司业务出现严重问题后并没有及时向管理层反映(以及即使反映了也不能引起管理层的切实重视),因为员工向上级直言坏消息常常需要不一般的勇气和毅力,而这样的品质跟人对待工作的根本态度有关,而这又跟社会普遍风气的好坏有关。
霍博兄弟认同德鲁克在晚年时总结的观点,公司领域的改进需要整个社会的信仰复兴。
但是,他们的故事可能正说明了某种希望。他们在晚年时仍然能够对社会做出非同一般的贡献。关于社会从兴起到发展到发达之后又该如何走下一步的道路,这两位80后无疑做出了让人尊敬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