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奇迹

饱受战争创伤的越南正成为新的世界工厂

想知道越南这个东南亚小国是如何在经济发展上变得炙手可热的，走上街头看看就可以了。顶级奢侈品专卖店出现在其首都河内的街道上，原本标志性地摩托车群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奔驰和宝马。旅行杂志不遗余力的介绍着美国—它曾经的敌人——的风土人情，甚至把本土模特带到拉斯维加斯去拍照。而报纸上充斥着的，是有关工厂和优惠投资政策的介绍。颇有效果，像英特尔这样的国际巨头，几经增资，已在该地投资10亿美元。这些有力量改变一国命运的跨国厂商，仅在几年前还根本不会考虑这里。 
 
还有11月中旬召开的第十四届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这一在河内举办的会议，再次打破了参会人数的记录——有来自APEC21个经济体约1万名代表参加。漫步在河内的大街小巷，也随时能感受到这个新兴国家的繁荣，除了川流不息的摩托车、汽车外，随时映入眼帘的是红、蓝、黄各色APEC标语牌和欢迎旗帜。 
 
对这个效法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社会主义国家来说，这无疑是近期取得阶段性成果的一个标志，而且就在会议举办的前几天，世界贸易组织总理事会也正式批准越南加入WTO，成为第150名成员国。 
 
数据更能说明这一切，尽管越南目前仍然处于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的过程中，但它在2001-2005年的年均经济增长率能够保持在7.5%以上，在去年更是达到8.4%的峰值。这使得越南一举超越了泰国、马来西亚、韩国和印度，成为亚洲仅次于中国的经济增长第二的国家。今年越南则全力以赴来实现8%的增长目标。 
 
跨国公司也蜂拥而至，在去年GDP突破500亿美元的基础上，今年上半年越南GDP增长7.4％。而截至今年10月份，越南共吸引外商直接投资达到64.9亿美元，提前两个月完成了65亿美元的目标，增幅高达41.4％。其中最大的单笔投资则是今年2月28日芯片巨头英特尔宣布在胡志明市投建价值6.05亿美元的芯片工厂。 
 
毫无疑问，越南经济的高速增长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经济改革。从1986年开始，越共一直实施“革新政策”的计划，希望通过自上而下制定阶段性经济规划来推进改革目标的实现。事实证明这一政策已经奏效。 
 
同时低成本的原材料和劳动力、不断扩大的市场需求和一定数量的高科技人才都是促进经济增长的动力。比如越南一周的工作日是六天，整体劳动力价格水平比中国低10％，甚至更多；各个院校每年有25000多名IT类人才毕业；人均国民收入从过去的不足200美元增加到目前的约600美元等等。 
 
目前越南正在酝酿的5年计划的总体目标是，在今后5年内使社会经济进一步发展，“从而彻底摆脱‘欠发展中国家’的状态”，越南计划投资部部长武洪福说。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随着越南政府效仿中国进行了改革开放，数百万原本闲散的农民被调动起来。许多农民开始种植、养殖销路看好的咖啡或者对虾，而其他人则涌向了制鞋厂或者纺织厂成为技术工人。越南全国8400万人口的一半年龄处于30岁以下，尽管他们贫穷但却拥有相对良好的教育。越南约3/4的适龄少年都能够进入中学学习，而在1990年这一比率只有1/3。这样的情况已经超过印度和印度尼西亚的教育普及率。丰富的越南劳动力乐于接受月薪仅38美元的待遇水平。越南的人力资源在政府的引导下流向了这个国家重点发展的轻工行业。 
 
自1990年代开始，越南的出口就持续增长，并且至今没有放缓的迹象。越南不仅在咖啡豆出口方面成为巴西最主要的竞争对手，而且出口产品从对虾到运动鞋无所不包。今年1-7月份出口额已经实现220亿美元，同比增长25%。越南刚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胡椒出口国，并且有望在短时间内取代泰国成为最大的大米出口国，它甚至还能够把茶叶出口到印度。 
 
与此同时，随着越南政府解除了对小型企业的限制，自2001年开始有成千上万的小型家族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成立。进一步考虑到越南总人口中有74%为农村人口，并且其中相当多的人仍然以传统的水稻种植为生，这可以被视为是这个国家未来保持发展速度的潜在动力。 
 
经济学家也曾经因为越南人转眼间就把自行车更换成摩托车而为这个国家的高经济增长速度赞叹不已，但如今看起来这些对越南的认识都已经过时了。越南人又开始以同样的速度购买汽车了。根据越南自行车－摩托车协会的数据，2006年1-4月，越南摩托车的销售量比2005年同期下降了20%～30%。与此同时2005年的前8个月，越南国内汽车产量同比增长了43%。在胡志明市、河内这样的城市里，鸣笛声不断的私人轿车正在将潮水般的摩托车赶出道路中央。 
 
越南经济的增长看起来不可阻挡。呼吸道传染病“非典”与杀死成百上千鸟类禽类的禽流感的泛滥都没有阻碍越南经济奔跑的速度。近期原油价格一飞冲天也同样没能让越南经济放慢脚步。因为越南本身是一个石油出口大国。而曾经与美国和欧洲同时发生贸易争端的情况也得到缓解，目前只有欧洲还强硬地表示要向越南的纺织品和对虾征收反倾销税。农业方面农民正在从国际售价下滑严重的咖啡转向可可和胡椒。这个国家出口额的年增长率稳定地保持在20%左右。 
 
越南正在重现当初亚洲四小龙那种出口型经济的强劲表现。尽管近邻中国已经成为了世界制造工厂，但越南仍然让中国意识到在国际市场会出现更具有价格优势的竞争对手。与其他亚洲国家采取的与经济强国结盟互补的经济形式不同，越南则正在成为巨人杀手，它的许多增长来自于那些中国统治的行业，比如纺织、制鞋和玩具。它与中国在西方市场直接发生竞争，但出口量当然要远远小于这个强大的北方近邻。如今一些新到越南的投资者则是由于担忧中国沿海城市日渐增长的成本而离开了中国。  
  
 
【疯狂的FDI】 
 
除了自我驱动，越南还从高速增长的FDI中受益匪浅。为了吸引外资，越南政府从2003年开始主动消除了许多不便于外资进入的障碍，并且向日本等国家提供了免签入境等待遇。由此带来的效果就是大大小小的工厂奠基典礼不断，一座座新厂房拔地而起。在越南最昂贵工业区建厂的成本也只是在中国最好地段的大约一半，而胡志明市港口的出口运输价格也要比泰国或印度尼西亚便宜6%-8%。 
 
随着英特尔宣布了价值6.05亿美元的向越南投资，标志着越南的工业化程度正在不断提升。越南不断攀升的工业增长率则意味着国家经济结构中农业的比重正在下滑，已经从2001年的25%下滑至去年的21%。至2010年该比例预计能够达到15%。 
 
英特尔的这一举动是迄今为止美国非石油公司在越南最大的一笔投资。英特尔先期将会投入3亿美元建立一座检测封装工厂，预计会在明年完工。同时这笔投资为越南带来了1200个就业机会。公司之所以排除了中国、马来西亚或者菲律宾而选择了越南，是因为“这里拥有更低的成本、熟练的工人和高速增长的经济”，英特尔董事长贝瑞特说。 
 
英特尔的投资对于越南具有重要的意义。在英特尔投资之前，美国制造业在越南的投资是运动鞋制造商耐克、服装服饰商Limited Brands这样的纯劳动密集型工厂。在越南制造耐克运动鞋的工人多达13万人，这使得越南仅次于中国成为耐克第二大供货国。而随着英特尔新工厂的建立，越南打破了只提供低端加工的经济结构。 
 
这并不是英特尔特立独行的决定，同样在今年2月份佳能公司也宣布将投资1.1亿美元在河内投建一座喷墨打印机工厂。日本电产公司也计划在越南修建2座产生电子元器件的工厂，总计需要投入大约9400万美元的资金。日本富士通公司已经投资了2亿美元并且雇用了3200名员工来制造个人电脑或者电话中使用的集成电路板。而美国能源公司AES则有意在越南广宁省修建一座1000兆瓦的发电厂，造价将达到10亿美元。与此同时，思科、北电和摩托罗拉等电信设备公司也都在越南投资生产设备。 
 
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中国台湾投资者加速了越南的经济发展。他们曾经在台湾这个小岛上通过出口导向的轻工制造业获得了丰厚的利润，对这种经济发展模式驾轻就熟。丰富的经验帮助这些台湾人成为这个星球上最注重成本控制、也是最具竞争力的实业家。如今他们涌向越南的河内与胡志明市，就像在1990年代他们涌向中国大陆地区一样，来利用这里丰富的廉价劳动力。 
 
如台湾新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是全球最大的设计制造扬声器相关零部件的制造公司，它位于台湾的那家最老的工厂然在运转，专门生产最高端的产品。同时它在上海也设有工厂。但由于担心员工工资等成本逐渐上升、人民币升值等因素影响公司利润，新科技在胡志明市市郊投建了最新最大的厂房。这里的工资水平要比上海低35%。未来尽管在两地都会加大投入，但重心则会是胡志明市的工厂。  
 
 
【隐忧】 
 
但越南政府还远远未到高枕无忧的时候。尽管分析师预计越南制造业的增长还能保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专家同时指出政府仍然需要尽快扶植建立服务业经济。同时政府还需要进一步完善金融系统、加强法律法规的制定以及加强经济改革的透明度。 
 
比如今年上半年，越南中央经济管理研究院在总结经济改革十年来的成绩和不足时，明确指明，现在越南的法律体系还不够完善，不能满足法治的要求。许多重要的与社会经济改革有关的方面还没立法，包括国有资产的管理、房地产企业的限制、公平竞争和垄断等等；而一些已颁布的重要的法律未得到很好的执行。例如，2004年颁布的竞争法由于垄断企业利用法律漏洞而不能得到很好执行，这样，有损整个社会利益，特别是对小企业不利；同时法律缺乏操作性、透明度、法律文件的起草程序缺乏民主和公众参与等。 
 
在金融方面，越南最大的几家银行都是国有银行，运作并不透明。大笔的贷款都是流向其他国有大型公司和地方政府。2005年越南中央银行颁布了更加严格的贷款管理制度，但目前还未显示出明显的效果。而外资银行在本地的业务则受到了严格管制，这也曾是越南希望加入WTO世贸组织的障碍之一。 
 
这样的金融环境造成小规模企业无法获得资金支持，很多家族小企业是依靠个人的储蓄或者海外亲戚的汇款维持。经济学家发现，在越南有着众多的夫妻店和大型国有、外资公司，但规模都不大。 
 
而即使是越南国民经济支柱的国企，其效率也无法让人满意，根据统计，机械、设备和生产线领域的国企比国际水平落后10～20年，而一些高科技行业，如电子行业，在工业生产总值中的百分比也很小。此外国企创造的就业机会不能满足社会需求，过去十年左右的时间，整个经济创造了900万个就业机会，但是，国有企业才吸纳了20万个就业人员。 
 
更重要的是，越南要加大对教育的投入。一个鲜活的案例就是，1990年代当亚洲经济高速增长的时候，泰国迟迟不向高等教育加大投入。这使得这个国家直到现在都因为缺乏高级技术人才而不能发展高科技制造行业。现在越南在研发方面投入所占GDP的比例仅仅是中国的1/7。 
 
不过好消息是，根据越南2006-2020年高等学校规划草案，越南将鼓励国内外投资商在条件便利、人口集中和工业区集中的地区成立私立大学和职业技校。根据上述方案，越南拟在西北、东北、西原和九龙江平原地区优先投资发展大学。越南教育培训部称，至2010年，越南大学和大专院校在校学生将为180万人，2015年为300万人，至2020年为450万人。这些学生将会成为未来越南经济发展的重要人才。 
 
“社会主义是发展市场经济的根本出发点，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我们的最终目标。”越南中央经济管理研究院院长丁文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