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说与现实之间,再次复生的这个古老行当只不过是索马里这个“被遗忘”的国家结出的毒瘤

海盗的真实面孔

来源:《时代周报》  |  作者:杰弗里·格特尔曼  |  阅读:

目前,更多的情况还不清楚,我只知道,谈判和解救人质的行动还要继续。”Cyrus Mody,国际海事局(IMB)官员,针对近来被海盗劫持的沙特油轮,只好做出无奈解释。据悉,这艘被劫持的沙特超级油轮“天狼星号”载有价值1亿美元的两百万桶原油,目前海盗勒索的赎金已高达2500万美元。根据IMB报告中,这也是有史以来被海盗劫持的最大船只。“这已经不再是偶然事件了,这是有高度组织的行为。”国际海事局负责人波顿戈尔·穆昆丹(Pottengal Mukundan)在报告中指出。

而在肯尼亚海域被劫持的中国渔船“天裕8号”,包括17位中国船员在内的25名船员仍被扣为人质。

而此前,被劫持长达两个月香港籍货轮“Great Creation”也于当地时间1119日获释,船上25名海员安然返航。 

但是在前一日,另一艘香港籍货轮“Delight”又在同一海区被劫,船上25名外籍船员全被扣留,这也是香港籍货轮由今年第3季度第3艘船被劫持了。 

“根据掌握的最新情况,现在还有16艘船掌握在索马里海盗的手里。”Cyrus Mody解释道。 

博萨索南部小镇加罗韦可能是索马里最危险的一个镇子,在这里你被绑架的速度可能比擦掉额头上的汗水还要快。但它同时也是索马里最繁华的小镇之一。

“外币贩子身上揣着一卷卷厚厚的美钞走街串巷,破烂的棚户房旁边盖起来一座座富丽堂皇的豪宅。”被抓进监狱的海盗,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回忆着昔日帝王般的奢侈生活。 

这便是索马里靠着半遮半掩的海盗经济“繁荣”起来的故事。在这个混乱的国家里,无数孩子因为饥饿在生死线上挣扎。在首都摩加迪沙的大街上,人们甚至仅仅为了一把粮食,就互相残杀。

约会海盗 感觉真棒

在这个没有法律体系,满目疮痍的国家里,一个特别的生产线—海盗业—成为了发财致富的绝佳途径。据一位索马里官员透露,今年海盗业获益直逼5000万美元,而且全部“免税”。 

“这些人都是一夜暴富。”穆罕默德·穆萨·希尔西说道,这个博萨索的高级官员被怀疑与海盗有染,但他极力否定。 

今年已经有超过75艘船只遇袭,大大超过了往年的纪录。光是上个月就有12例劫持报告,甚至连一艘装载着坦克、防空高炮等重型武器的乌克兰军火船也被海盗扣下。这个月海盗的“业绩”同样不菲,他们手里押着一艘世界第二大油轮,沙特的“天狼星”号。 

海盗乘小型快艇追上“猎物”,借助梯子或者是生锈的抓钩攀上船只。一上船便用武器挟持船员,继而勒索赎金,通常在100万美元到200万美元不等。关于释放乌克兰军火船的谈判至今还僵持着,大概是消息越传越开,赎金已经涨到了500万美元。而对于“天狼星”号,海盗的开价则是2500万美元。 

在索马里,犯罪似乎是一本万利的事,事实上,除了犯罪以外其他行业都无利可图。

曾经的索马里海军上尉阿卜杜拉希·奥马尔·考登说,“你只要凑三个人,随便弄艘小船,明天就能变成百万富翁。” 

在加罗韦,那里的居民谈起海盗都觉得,“他们太张狂了,用不完的钞票,开名牌车,经营着镇上许多生意,比如酒店。整天置办最豪华的派对。”法图马·阿卜杜勒·卡迪尔7月刚参加了一个海盗的婚礼。整整举办了两天,吃不完的烤羊、跳不完的舞,连乐队都是从吉布提飞过来的,她描述道。 

21岁的法图马开心地说:“我现在正在跟海盗约会,感觉真棒!”

对于许多索马里人来说,这种诱惑是难以抗拒的。这个罪恶之国的所有犯罪分子纷纷涌向博萨索,或是任何一个索马里沿岸的海盗窝。他们正在把这片地区变成名副其实的恐怖水域。 

从红海前狭窄的门檐亚丁湾开始,绵延数千平方公里的印度洋至肯尼亚边界,海盗们就零星地散布在这之间的辽阔水域中。因此海军想要抓捕正在作案的海盗船必须靠点运气。9月,丹麦战舰碰巧抓捕了一艘装备着火箭筒和长梯的10人嫌疑船只,当时这伙人正在亚丁湾鬼祟兜圈。但是在拘留了他们近一周之后,丹麦方面因没有权利对其起诉,只是缴了这些嫌疑海盗的枪械,把他们丢在了一个海滩上。 

 似乎没人能够制订出清晰的计划驯服索马里失去平静的海域。亚丁湾的一些渔民说他们常常看见不明船只在中心水域成桶的倾倒有毒物质,日复一日成片的死鱼漂浮在海面;还有那些非法捕鱼者,他们不但捞走了鱼和龙虾,还顺带夺走了鱼类赖以生存的珊瑚和水藻。大海就这么被毁了,渔民们说,生计没了,他们只能被迫做海盗。 

索马里当局对于要不要彻底清除海盗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尽管已有不少海盗锒铛入狱,但许多渔民、西方学者以及狱中的海盗们更多地认为问题症结不在海盗本身,而是捕鱼公司、私人护卫队以及索马里政府官员,尤其是邦特兰半自治政府的那些官员,这三者之间恶化的糟糕关系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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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里关的都是海盗

海盗法拉赫·伊斯梅尔·艾德说,“相信我,我们大部分的钱最终都流进了那些当官的口袋里。”他在柏培拉附近被捕,在监狱蹲了15年。他说一般同行们都是这样分赃的:老板分20%,船上的枪手30%,留下20%做日后军备(添补必要的枪械、燃料、香烟),剩下的30%全都供奉给了政府的官员。

掌管渔业及邦特兰港口的局长阿卜迪·瓦希德·乔哈尔曾在今年春天的一次采访中公开表示,“确实有官员与海盗有牵连”。但他紧接着说,“当然不是我们。”

索马里海岸上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个国家腐败、暴力的产物。自1991年中央政权崩溃以来,腐败以及暴力犯罪在这里肆虐了17年,弄得民不聊生。小混混们都自愿加入武装部族做打手,尽管朝不保夕,随时命悬一线,为的只是混口饭吃。稍微有点势力的武装部族纷纷割据占地,盘算着怎么在乱世中敛财聚富。 

拿博萨索来说,这个曾经兴旺的亚丁湾小港镇,出口公司撤离以后,剩下的当地渔业也被海盗们逼上绝路。绑架变成了这里的主业,由此吓走了慈善机构、食物、医疗以及这里急需的一切。两周前博萨索的报道称,邦特兰政府急需向这里派遣至少10名枪手打击绑匪。 

几乎没有大货船愿意再走这片海域了,政府急需的维持开支的港口税也就没有了,现在经过的只是些印度来的小破木船。 

“我们离了这些货船怎么活啊。”邦特兰的一个官员比莱·卡博萨德说。 

货船数量的锐减直接导致粮食短缺,通胀飙升。码头工人衣食没有了着落,每天早上他们跋涉来到港口,默然地望着苍白的海平线,赤脚踩在滚烫的沙子里,他们只期待能盼来货船,驮上几袋100磅重的砂糖,赚些零钱回家。

但是,在索马里其他地区仍处于贫困和混乱之时,哈拉代雷等沿海港口却借海盗经济向新兴都市发展。“不管钱是怎么来的,非法或者合法,我可以说这改变了我们镇的生活,”5个孩子的母亲沙姆索·穆瓦利姆说,“我们的孩子再也不用为吃的发愁,他们早上能上学,下午还能踢足球。”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许多新建筑在博萨索拔地而起。这个地方叫博萨索新区,用塑料布和铁皮临时搭置的小棚屋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豪华别墅,这些房子动辄需要花费数十万美元,粉饰着艳丽的色彩,隐逸在高墙之中。

尽管如此,博萨索仍然充斥了混乱与破碎,就像其他被战火蹂躏过的索马里城镇一样,由于被世界遗忘了数十年,它已经渐渐衰败,在城中,潜在的危机无处不在。10月底,自杀式炸弹炸毁了两个政府办事处,很可能是极端宗教分子所为。

当然,索马里的政府官员们不会公开承认博萨索新城是用海盗的赃款盖的。但很多人包括联合国官员和西方外交人员都对此表示严重怀疑。

一些入狱的海盗指控彭特兰省省长穆萨收受贿赂,穆萨之前是一个武装部族的首领。其临近地区索马里兰,政局同样动荡,它的官员公布近日组织了一场反海盗的卧底行动,他们已经逮捕了穆萨的外甥,当时他随身携带了2.2万美元的现金。

伦敦皇家国际问题研究所的研究员罗杰·米德尔顿说,“彭特兰省的那些高级官员都会从海盗手里捞一笔,尽管他们不是策划者,事实上,索马里随便一个有点能力的官员都会想办法从海盗那分一杯羹。”

但穆萨说他对此毫不知情,“我们是这个国家的领导者,任何有嫌疑的人,我们都会立即将其清除出队伍的。”

他表示彭特兰正在对海盗采取强有力的行动,博萨索的大监狱就是最好的证明。前几天,一群海盗被拉到篮球架下的一片空地以示众人。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加拿大籍的索马里杀人犯古雷·艾哈迈德说,“海盗,海盗,海盗,整个监狱里关的都是海盗,这个城市就是个海盗国。”

在其他一些海盗聚集的地方像加罗韦、埃勒、霍比亚、哈拉代雷等地,海盗都变成了当地的大名人。

加罗韦的一个店主、32岁的赛义德·法拉赫说,海盗钱多得都能拿来烧了。“如果他们看见有人开着辆好车,他们就会问,‘多少钱’,如果人家说3万美元,他会掏出4万然后拿走钥匙。”

“他们其实都是一群普通人,只不过非常非常富有。”赛义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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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马里的真实悲怆

一踏进阿夫戈耶的食物中心,一种绝望感就扑面而来。

几十位妇女坐在食物中心,怀中抱着毫无活力的孩子,她们打着响指,试图让奄奄一息的孩子闪现出一丝生命的迹象。

瘦骨嶙峋的小身体,只有1岁大,眼睛紧闭,挣扎呼吸着。身着污秽罩衫的护士们满脸愁容。从门道望过去,你会看见,索马里的下一代正在逐渐消失。

当一群胆大妄为的索马里海盗劫持了一艘满载武器的船、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时,上百万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索马里人民却似乎远离了人们的视线。

索马里人民的痛苦由来已久,既不是新现象也不特别出人意外。这个处在非洲边缘的国家在过去一年半里已经慢慢地、不可阻挡地滑向无底深渊—也有人说这种现象已经持续了17年。联合国官员把索马里称为“被遗忘的危机”。

原因有很多:失业、干旱、通货膨胀、全球粮食供应短缺以及无休止的争战。索马里脆弱的过渡政府和坚决的伊斯兰叛乱组织之间的斗争在过去几周时间里持续升温,致使数千人离开家园,并且切断了人们的粮食来源。看看医院病房就知道双方之间斗争激烈。

8月的时候,每天都有200名妇女抱着瘦弱的孩子在他的诊所外排起长队。而今天,有400名之多。

300多万索马里人(约占其人口的一半)需要紧急粮食救援才能活下去。没有人喜欢这样的状况,更多人说这样活着觉得受到了羞辱。

“我们每天谈论的都是:什么时候下一轮救济品才能送到。”泽纳布·阿里·奥斯曼说。

泽纳布因为战争而离开首都摩加迪沙,来到了位于阿夫戈耶的难民营。她住在用塑料袋子和污秽的旧T恤搭成的小屋里。来这里之前,她在摩加迪沙以洗衣为生。生意好的时候,她每天可以挣到80美分。

内战让经济元气大伤,许多人只能靠几分钱过活。但是在海面上却是另一番景象。海盗们无法无天,在索马里无人巡逻的海域上劫持船只,勒索赎金赚取了数百万美元。

“上帝保佑他们被抓,”杜霍·奥马尔说,她带着2岁大的女儿在阿夫戈耶的食物中心等待粮食,她们已经两周没吃东西了。“海盗们在阻挡我们的粮食。”

也并非人人都痛恨海盗。难民营的许多年轻人把海盗奉为名人。

“他们是坚毅的战士,”22岁的穆罕默德·瓦尔萨马说,“他们在保卫我们的海岸。”

海盗们也为自己争辩,说他们劫持船只是为了回应非法捕鱼和非法倾倒垃圾。

“他们是我们的海军陆战队队员,”民兵领导人杰马里·阿加加说。

自从1991年中央政府崩溃后,索马里就没有海军陆战队,或者国家军队,或有意义的海军。以氏族为基础的军阀割据各方,掠夺人口。人们终于忍无可忍,于是2006年夏天,草根出生的当地教派发动起义赶走了军阀。

埃塞俄比亚和美国指控当地极端教派藏匿恐怖分子。2006年冬,埃塞俄比亚和美国军队驱逐了这些教派的人。但现在,他们又回来了。有商人和发战争财的人撑腰,宗教极端分子肆无忌惮地攻击脆弱的政府军队和埃塞俄比亚士兵。平民们经常无辜被双方抓捕。过去的一年半里,数千平民被杀。

很多援助者都逃离了索马里。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是还有大量工作人员留在索马里的组织之一。项目负责人丹尼斯·布朗说形势正变得越来越敌对,越来越危急。

9月底,上千名饥饿的民众包围了35辆穿过摩加迪沙的联合国运粮车。他们把卡车洗劫一空,抢走了两百多万英镑的粮食。

他们抢走的是像泽纳布这样的人的口粮。泽纳布的女儿8月份死于摩加迪沙的炸弹袭击。

泽纳布现在抚养了几个外孙,13个月大的阿米勒不能进食。前几天,祖孙俩坐在布满苍蝇的吊床上,他们的四周都是婴儿—睁着圆圆的、湿润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有些孩子的脸上缠着绷带,他们太虚弱了不能咽下食物,只能从鼻子里给他们输入牛奶。这一切该责备谁呢?

“那些拿枪的人,不管他们是谁。” 泽纳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