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马丁•路德•金纪念碑的创作者是个拥有复杂经历的中国雕塑家,这座纪念碑遭到了非艺术层面的争议
艺术、政治与种族记忆
9月上旬在城市广播音乐厅的表演中,没有任何明星为马丁·路德·金的纪念碑项目募款。这座未来巍峨屹立于华盛顿总统山的三层纪念碑计划,从公布之日起便争议不断。
最近数月以来,很多批评都把矛头志向中选的雕刻家——雷宜锌。在林肯和杰弗逊的纪念碑中间,一块四英亩的土地上,雕刻出一尊金博士的石像——承担这项宏伟工程的竟然是一个中国人,而不是非洲裔美国人。
1997年,长沙建立毛泽东文学院,雷宜锌与其他四位雕塑家接受了一个任务,雕塑一座反映毛主席与文学或文人的作品,雷宜锌思考再三,最后出台的是一件题为“文诗溢延河”的雕塑,作品表现革命文化队伍中最有代表性的几位湘籍文人肖三、田汉、周扬、丁玲、周立波与毛主席亲切交谈时的情形。雕塑以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手法,把领袖与群众、伟人与文人、诗人与作家的关系处理在一个非常融洽、无拘无束的气氛中。
在马丁·路德·金他去世后的1968年,首次有人建议修建金纪念碑。从此政界对这件事始终保持关注。而关于文化记忆和种族敏感等精神层面的争议,连同争地盘、瑕疵表达等现实问题的担忧,就仿佛是毛驴头上系着的胡萝卜,虚无缥缈。
公众曾尝试将这个冲突放置在更宏达的历史背景中进行讨论。Cheryl Finley是康奈尔大学艺术史副教授,讲授非洲-美洲艺术。他说“你正在为黑人历史以及映衬着国家这个大背景下的一个黑人,雕刻出一块空间。这在历史上是破天荒的。这就是为什么人们的焦点集中在这名艺术家应该是谁。”
专攻美术馆研究的Paul Williams说:“纪念碑是最直白的符号表达。人像塑像是对这个人的最真实的刻画,是赋予这个人第二次生命。因此,由谁来承担妙手回春的工作,非常重要。
从这个意义上讲,金的纪念碑遇到的问题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人们对自由女神像的反对情绪,正是因为它来自法国,还有1981年,Maya Lin,一个年轻的亚裔美国毕业生,被选中设计越南老兵纪念碑。国立美洲印第安人博物馆的奠基者们却坚持认为这个纪念碑应该出自印第安人之手。
但感情总是与理性背道而驰。比如,素有“对纳粹大屠杀的鲜活记忆”别称的犹太人传统博物馆,选择了Andy Goldsworthy——一名英国的非犹太裔雕刻家,负责设计位于南部曼哈顿的纪念主题公园。“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可能都对这个结果非常惊讶,最后的中选者是个非犹太裔艺术家,”博物馆的副馆长Ivy Barsky说。但是“我们的判断标准是好的合适的设计,而不是宗教或种族。”
类似的争议在其他的艺术领域也出现过。比如Spike Lee就坚持认为,作为一名黑人导演,他拍的Malcolm X应该比任何一个白人导演好。斯皮尔伯格电影版《紫色》作者Ishmael Reed曾批评斯皮尔伯格的电影版欠佳。August Wilson获得普利策奖的剧本《篱笆》没有被拍成电影,就是因为他坚持选择黑人导演。
“我们以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回应这个世界,”他在1990年一本杂志上向读者描述着非洲裔美国人的特点,当时的他正面对着与派拉蒙的严重分歧无法弥补的结果。“我们有不同的宗教感悟,不同的社会交往方式。我们对形式、对语言的理解都不同。我们的审美也不同。”
“白人导演不符合要求,”他写道。
这种将金博士首先看成是一名黑人的视角,根深蒂固到了对Ed Dwight——一名丹佛的雕刻家造成困扰的程度。Dwight作为委员会的一员,在2006年夏天选择了雷,但从决定做出时开始,他的想法便动摇了。“他不知道黑人怎么走路,如何站立,肩膀如何倾斜,”Dwight在一次电话采访中说。
他说造成现在这个意外的结果,在很大程度上归咎于委员会的内讧和缺乏艺术判断。Dwight说,2004年他以艺术顾问的身份受雇于马丁·路德·金国家纪念碑项目基金会,当时该基金会正在纠缠于与建筑师们、若玛设计公司的项目控制权争夺以及如何在一块“希望之石”上雕刻金博士的艺术问题。
Dwight说,他被要求按照片和草图上的样子,将金博士的石雕,改造成一个向那些出手阔绰的捐赠者们致敬的小奖杯。他说,他的设计一下子征服了基金会的成员们。而Dwight则坚称,只有雷可以将这个设计付诸实现。
一次雷造访他在丹佛的工作室,Dwight说他最初很担心这位中国艺术家无法精确地刻画金博士的相貌。他批评雷的模型,认为金博士“头太靠后了,他的衣服不对,眼窝太深了,嘴也不够凸出。”
Dwight12月造访基金会办公室,竟赫然发现雷的大名已经被列在候选名单中了。他说的担忧一时间被嫉妒取代了。
大卫·汉密尔顿是选举委员会的成员之一,也曾担任国家首都计划委员会的项目经理。他说,Dwight被请求在设计过程中,制作一些小的模型,来辅助基金会工作,但他表示,Dwight坚持认为他的模型会中选,以及雷是唯一有资格担当他助手的人——这些想法都是误解。
“艺术家被创作的激情所吞噬,”汉密尔顿如此评价Dwight,“自我被激发。” 汉密尔顿曾负责完成了若干联邦政府的项目, 他说:“变化和改进贯穿从设计到完成的全过程”,毫无疑问,当金博士纪念碑动工之日起,会遭遇更多的变化。他还表示,美国艺术委员会和国家首都计划委员会通过了雷的初步计划,也并没有抗议设计于金博士不甚相像。
到现在为止,雷已经确定为是基金会的正选了。纪念碑基金会的首席执行官Harry Johnson说,这个表现金博士的整体设计要在石头上完成,因此选举委员会一直在寻找一个在大型纪念碑领域有雕刻花岗岩经验的雕刻家。没有哪个非洲裔美籍人符合这个要求。他说:“雷被选中,不是因为他的政治信仰,不是因为他的意识形态,而是因为他能够完成这项工作。”
他补充说,两名非洲裔美籍艺术家,Jon Lockard和Ed Hamilton会配合雷工作,以确保雕塑尽可能做到形似。具体的建造计划于今年开始,并于2009年完工。
纽约大学博物馆学副教授Jeffrey Trask认为,围绕纪念碑频繁展开的争议表明,“原始的情感”如何左右着黑人艺术家的创作机会。
金博士的精神遗产,激发着人们对争端的两面都举双手赞成:他坚持美籍黑人应该享有平等的机会,同时劝诫人们不要“以肤色,而是以性格本身”评价一个人。
“他不只是黑人社区的,”居住于纽约的一名以色列雕塑家Ilan Averbuch说。“他是美国英雄。”
Averbuch也拥有大型石雕经验,他本应该喜欢艺术家之间的比拼,他曾说这种竞争在带来最佳作品的同时,还会激发新的创意。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喜欢上这种形式:“它永远是政治性的。它不可能不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