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Google、YouTube与PS及iPod主宰的新世纪,博物馆也有了新面孔

博物馆新世代

来源:环球企业家  |  作者:骆轶航  |  阅读:

据说历史上第一个博物馆建于希腊时代。古埃及托勒密王朝第一任帝王托勒密·索特于公元前284年在尼罗河口的亚历山大里亚城建立了一个可称之为大学的庞大教育系统,其中有两个规模宏大的中心,一个就被称为博物馆。

现在,那个距今已2291年的博物馆鼻祖早已灰飞烟灭,但博物馆这一形式本身却得以保留下来,并且衍生出越来越多的种类与分枝。如果说上个世纪的顶级博物馆代表是庄严神圣、高不可攀的卢浮宫、大英博物馆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那么在这个被GoogleYouTubePlayStationiPod主宰的新世纪,博物馆也有了新的面孔。它们或是成为文化标志,本身就昭示某种生活态度;或是将某种小众的文化发扬光大,成为独树一帜的标杆;或是抛弃收集古老艺术品的传统,转而预言甚至创造未来。

我们无法列举所有值得一看的博物馆,所以我们选择介绍其中的三个。它们也许不是最知名的博物馆,但它们一定是最有特色的博物馆。希望你的博物馆之旅始于此,却不止于此。

商业都市里的乖张气息

纽约的文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贫瘠和乏味了?也许就是从那些华丽而虚浮的艺术展平地而生的那一刻起。那些可供富人悬挂在客厅里、呈现在精美的展台上并在矫饰的柜台前售卖的华丽艺术品(其实,它们只是展览品)正日益丧失它们原本就已苍白的血色。叛逆的天才们都消失了,这座城市里声名显赫的艺术商人与艺术家本身正日益习惯于驯顺且安逸的艺术环境,这些人对任何一次略有叛逆与出格的尝试都异常敏感。

然而,他们脆弱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并被摧毁得体无完肤。这或许是一件好事,人们得以重拾对纽约文化的信心。来自日本的设计师妹岛和世与西泽立卫是将这一“颠覆性”破坏变为现实的人,而他们的武器是今年121日正式落成开幕的纽约新当代艺术博物馆。感谢这座在曼哈顿守旧而残破的市中心看上去特立独行的建筑,它在一个艺术相对低迷的时期赋予了这座城市一个几近完美的艺术号召。

这座犹如六个盒子错落堆砌而成的博物馆在曼哈顿市中心提醒着匆忙过往的人们纽约不只是一个物质生活与商业交易的天堂。它们裹着一层亮白的外衣,银色镀铝的金属网格使人们的视线能穿透建筑本身,点缀其间的是城市街景。你可以认为它是一座“透明的”建筑,因为它刻意不去掩盖表面结构背后的事物。某种程度上,这是一座由光线与极简美学、复杂建筑的考究细节与自然流动性交错而生的创造物。它没有层级的空间,将建筑的外观作为一种“渗透膜”而非生硬的壁垒,柔畅地将室内与室外空间联系起来,并谨慎地保持着个性与共性、公共与私密间微妙、暧昧却又刺激的联系。

当然,人们并未忘记它仍是一座博物馆,而不是没由来的概念建筑,它作为建筑的自然美及流动美始终是其展览功能的附庸与注脚。六个形状各异、错落有致的盒子代表不同的主题展区,它们故意且倔强地朝向不同的方位,象征着艺术世界永恒的多元化,以及各成一统的格局,而错位又使建筑内部更为通融开放。主要的三层展览空间没有柱子,这使其在功能上拥有更多自由。更重要的是它让建筑空间具有魅力的同时又显得谦逊而坦率:我是杰出的建筑设计,但我无意与里面展示的艺术品争奇斗艳。

纽约新当代艺术博物馆与曼哈顿街区其它建筑的最大不同在于它努力抛弃这一地带建筑的沉重稳实及一成不变的凝固的空间格局。它以得体的精致感对抗着这条街道上物质至上的审美观。隐约浮现却总在不经意间掠过的波希米亚风格正温和地劝阻着整座都市的逐利步伐。

而在这座崭新博物馆中目前为数尚不多的展览内容也暗合了建筑本身独特乖张的气质:落成后数日,它即举办了题为“电子油炸面包圈:克里斯廷·卢卡斯与乔·麦凯”的展览。“电子油炸面圈”是第一家在爱荷华州开设的具有原创特色的视频拱廊。现在,他们把这个视频拱廊从遥远的中西部带回到现代社会的中心,并将其改建成一个多功能的娱乐休闲中心。在那里,重拾老旧电子游戏的人们感受到也许不仅是浓重的怀乡情节,他们面对的是技术对人类生活的侵蚀,与随之而来的孤独、分离与被控制的“异化”。

活的历史,活的语言

850年来,我们的邻居西班牙始终在说葡萄牙语是没有未来的,但我们仍然存在。现在这种语言的活力或许就来自巴西。在我看来,我们的葡萄牙语无疑将会继续存在下去。”葡萄牙语国家共同体的副会长索阿莱斯这样说。但在几个月后的另一个场合,当一些巴西学生被问到他们的语言源自哪里时,回答则颇显犹疑:“拉丁语?”“葡萄牙语!”“英语?”“德语?”

这些坚定的决心与五花八门答案暗示着葡萄牙语的尴尬处境:世界上近2.3亿人口以葡萄牙语为母语,超过法语、德语、意大利语或是日语,但其它人仍将其视为小语种。葡萄牙语的作家、诗人与歌曲作者从未得到应有的重视,这与西班牙语及其文化的境遇大不相同:人人都知道以西班牙语写作的马尔克斯与他的《百年孤独》,但被誉为能与荷马及但丁相提并论的16世纪葡萄牙诗人贾梅士(又译刘易斯·德·卡蒙斯)与他的航海史诗《葡国魂》(又名《卢济塔尼亚人之歌》)则无人知晓。

正如迷惑不解的学生,即使在最大的葡萄牙语国家巴西,也很少有人知道这种他们所钟爱的语言的历史:公元前3世纪,罗马帝国入侵伊比利亚半岛,当时罗马通用的通俗拉丁语也随之带到当地,成为现代葡萄牙语的起源。在历史变迁中,葡萄牙语混入了部分阿拉伯语,而到15了世纪,伴随着丰富的文学作品,葡萄牙语已经成为一种成熟的语言。随着葡萄牙航海家的地理大发现,葡萄牙语传入亚洲、非洲与美洲的许多地方。在葡萄牙对巴西的殖民统治期间,葡萄牙语又与图皮人及瓜拉尼人等原住民的当地语言融合到一起。

面对葡萄牙语日渐式微的困境,巴西当仍不让地肩负起振兴“贾梅士的语言”的重任。20063月,世界上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的葡萄牙语博物馆在巴西首都圣保罗落成。这座由巴西文化部、巴西圣保罗州政府及巴西罗伯托·马里尼奥基金会等代表政府与公共事业机构的多种社会力量投资1450万欧元建成的博物馆位于拥有百年历史的卢什车站,总共三层的展馆面积达4333平方米。

单纯地平面展示葡萄牙语历史显然不足以复兴这门古老的语言,人们需要看到的是对一门仍然活跃且极为复杂的语言的鲜活展示,而不是为一门已经死去的语言哀悼的陵墓。担任顾问的巴西文化部长吉巴托·吉尔回忆道:我们与语言学家、人类学家、作家、诗人与电影制作者一起工作,将博物馆的一些基本主题按一些中心轴划分,我们试图展示出巴西语言的所有复杂性。”这是一个看似直接却基于大量社会学与语言学研究的想法。在经过如同巴西文化一样即兴与巴西葡萄牙语本身一样肆意流动的无数次会议后,一些极具创意的想法像爵士乐般自然流淌出来。最终,通过使用多媒体展示与交互技术,这座博物馆成功地将复杂且生硬的历史变成了生动有趣的故事。

从旧车站进入博物馆后,乘坐透明玻璃电梯的人们可以看见纵贯三层楼的“文字之树”。这棵高达16米的铁制雕塑上记载了包括古老的印欧文字与拉丁文字、直至世界上最年轻的语言巴西葡萄牙语的6000年语言历史。

今年3月,第一层展厅的展出主题是“广阔的腹地:条条小路”。这是向巴西文学巨匠吉马朗埃斯·罗萨1956年发表的同名长篇小说致敬,正是这部小说将巴西葡萄牙语展现给全世界。第二层展厅宽大的开放空间包含了5个展览,在Grand Gallery的左侧墙上是一个105米长的电视屏幕,同时展示着11部保留着各自声轨的蒙太奇影片。语言置于不同的主题情境中:舞蹈、聚会、狂欢节、足球、音乐、食物、知识、人际关系与葡萄牙语文化等等,而这些分散的影片又汇聚成一个整体的流动图像。

真正能体现葡萄牙语文化根基的是二层展厅正中8根红色的三角形文字柱。它们采用了多媒体虚拟交互技术,通过展示现代常用词的词源生动地再现了葡萄牙语受多种语言影响而成为今天多元文化的故事。8根文字柱中包含两根非洲语言柱、两根本地语言柱,一根西班牙语柱、一根英语及法语柱,剩下的两根分别是移民语言及犹太葡萄牙语。

葡萄牙语博物馆已经成为巴西最受欢迎的地方之一,学生、学者及来巴西各地与说葡萄牙语的非洲国家的游客蜂拥而至。这是一个面向所有人的博物馆,它的门票价格甚至不及一顿午后餐点,只需4个巴西雷亚尔(相当于2美元)。异乡的人们在这里寻找的是一种虽未失落却始终沉默的文明,而巴西人所寻找的,是自我肯定与自我展示的机会。

你·科技

有什么能让对科技兴趣索然的你成为一名狂热的科技爱好者?去麻省理工学院的博物馆或许能激发你对科学的激情。至少,它能让你知道枯燥的科技史还能如此鲜活——换句话说,即使你对科技一窍不通,你也会为它带来的玄幻体验所震惊。

这座小巧精致的博物馆座落在麻省理工学院校区内。某种程度上,它凝聚了这所具有上百年历史的全球科学与工程顶级学府的智慧结晶。这里陈列着世界上第一款人机互动交流的机器人及它的机器人兄弟们、传说中的未来城市汽车与用于癌症研究的奇异生物等非同一般的展品。此外还有一些有趣的光学实验,比如“人体影印机”和“摩登魔镜”:当观众在一个镜子面前走一圈,里面就会有打扮入时的摩登女郎向你飞吻,于是你会很开心地一直围着它转下去……科学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这座博物馆显然不满足于使科盲们目瞪口呆,它最近的创意是把博物馆的新展层全部用于集中展示这座百年学府正在进行的研究项目。这意味着无论是麻省理工的学生还是外界的观众都可以最近距离地了解时下人类最前沿、最新锐的科学研究与发明。麻省理工学院教授兼博物馆负责人约翰·杜伦特认为此举弥合了传统科技发明与前沿科技创新之间的鸿沟,使人们更为真切地体验到身边正在发生的技术变革是如何改变这个世界和他们的生活。

这个计划的推行与眼下美国青少年对科技兴趣的日益衰减不无关系。事实上,在这个诞生了宇航飞船、互联网等重要人类科技创新与新文明,并拥有IBM、微软、苹果、GoogleFacebook等不同时代杰出创新典范公司的国家里,愿意成为“硅谷小子”的年轻人非但没有变多,反而更少了。甚至愿意选择攻读工程、自然科学与数学等基础科学的青年人也正在成为“异数”。这场悲剧背后的原因之一就是年轻人很少能够真切地体验到科技发明的“魔幻效应”,而这对于培养青少年的科学兴趣至关重要。

当然,你不得不承认,仅靠一座科技博物馆(哪怕是一座很酷的科技博物馆)来振兴美国乃至全世界年轻人对于科学研究的兴趣就像科幻小说里的情节。要实现科技博物馆的“教化”功能显然需要付出更多的心血和精力。麻省理工博物馆的奥秘就在于它让研究人员走出象牙塔去寻求观众的智慧、帮助甚至是贡献。至少,他们可以指着这些正在“进行中”的发明,问问那些前来参观的门外汉,他们心中的水下潜艇和未来概念汽车是怎么一回事。而在那些被未来科技冲昏了头的青少年中,也许就会诞生下一个改变世界的科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