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传奇已经湮没在历史中,而它们留下的痕迹正在等待我们的挽救
失落的世界
公元前7世纪,依托于地中海天然良港的小渔村庞贝在历经数百年的发展后,逐渐成为商贾云集、仅次于古罗马的意大利第二大城。然而,在公元79年8月24日,每天都可以眺望到的维苏威火山毫无预兆地爆发,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瞬间被掩埋在岩浆中,当它再次被世人发现时,1700年已经过去了。
就在庞贝城民安居乐业的同时,遥远的中国却在经历着长达400余年的战乱纷争,列国诸侯相互争霸。正是在公元前7世纪,楚国率先在自己的边境上修筑长城,此后,大小诸侯国纷纷效仿。此举延续了2000年,直到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清朝。但是,这项浩大的防御工事却不能保护自己,现存最完整的长城只是“年轻”的明清长城。
与明清长城几乎同样“年轻”的还有泰姬陵。如果长城是造就了孟姜女凄美爱情故事的战争符号,泰姬陵则是一个好战国王对爱妻深情的完美见证,泰戈尔将其称为“永恒面颊上的一滴眼泪”。但莫卧儿帝国分崩离析后,泰姬陵便一直遭受着官盗、民贼、污染和现代商业开发等各种侵扰。
这三座散落在不同时空中的古迹有着不分伯仲的显赫声名和相似的多舛命运,因此,它们都曾被纳入世界建筑文物保护基金会(the World Monuments Fund,WMF,原名“世界文化遗产基金会”)的“世界百大濒危文明遗址关注名单”(the World Monuments Watch list of 100 Most Endangered Sites)。这个每隔两年发布一次的名单汇聚了世界各地处于最危险境地的历史文化遗产,提醒着我们在繁忙的日常世界之外,还有一个失落的世界。这个世界就像遭遇环境危机的地球,其中代表人类文明的珍稀遗迹如同濒危的物种,正在缓慢却永远地消失。
寻“根”者
当大多数人还仅仅是对历史“奇迹”表示惊叹的时候,一个酷爱研究工程问题和历史遗迹的美国退伍陆军上校詹姆斯·格雷(James A. Gray)却惊讶于世界上竟然没有一个正式的公众机构来支持和保护这些文化遗产。1965年,他成立了国际文化遗产基金会(the International Fund for Monuments),20年后,这个组织脱胎为WMF。
自WMF最初的两个项目(修复埃塞俄比亚拉利贝拉的岩石教堂和保护复活节岛上的石像)以来,其40多年的历史创造了值得骄傲的记录:在90多个国家完成了超过450个成功的遗迹保护项目。从总部所在地纽约到巴黎、伦敦、马德里和里斯本等分部,WMF通过这些机构与世界各地的政府和组织合作,通过方案规划、田野工作、倡议、捐赠、教育及实地培训等各具创意的项目来确认并保护重要的濒危遗迹。随着全球文化遗迹保护的形势越来越严峻,1995年,在长期合作者美国运通公司500万美元的资助下,WMF开始制作“世界百大濒危文明遗址关注名单”,希望能让更多人注意到这个正在消失的世界。迄今为止,名单已经涵盖了117个国家的544处遗迹。
不同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只接受政府提名的“世界遗产名录,WMF鼓励更广泛的参与。只要满足重要性、紧迫性及可操作性等条件,无论是政府还是非政府组织,或者是文物专家和普通的关注者,都有权提名某处遗迹。“我们的名单并不是法律命令,也并不想永存于世。事实上,这个名单意在引起人们对这些遗迹的关注,并采取相应保护措施,然后将其从名单中划去。”WMF对《环球企业家》说。
在2008年的关注名单中,很多遗迹的提名和保护都依靠于大众的力量,例如旧上海的入选就得益于两位独立建筑历史学家的提名。被认为是爱尔兰古代国王加冕之地的神秘古城塔拉山(Tara Hill)正面临着更为急迫的危机,为了缓解都柏林的交通拥堵,去年当地政府决定修建一条贯穿这个古爱尔兰政治与精神中心的新高速公路。就在WMF向欧盟委员会施压,呼吁停止这一举动的同时,几家爱尔兰民间组织也向当地高级法院提起了诉讼。
在寻求大众支持的同时,WMF同样在这些遗迹的保护上倾注了大量的资金与心血。从1996年发布第一份名单到2006年,WMF对名单上遗迹的年支出增长超过5倍,达到1700万美元。位于中国四川和西藏的250余座很少为人关注的石塔被列入2006年的关注名单,一位工程师从美国来到当地,找到了一种修复石塔的方法,这种成功使当地政府下决心拨款保护这些神秘的历史遗迹,而WMF也提供了相应的资金支持。
也许正是因为灵活的形式和多方面的支持渠道,关注名单中超过75%的遗迹因为及时得到重视和保护而幸存下来或脱离危险。但WMF的使命远未完成,不计其数的文化遗产仍在危险中,并时刻受到新的威胁。“这要求我们更加警惕。如果我们冗长的成功记录说明了什么,那只是说明WMF可以继续迎接挑战。”
穿梭时空
的确,WMF的工作似乎永远没有终结的一天,总会有层出不穷的新因素让它继续努力下去。在WMF成立后的第一年,洪水肆虐布满历史建筑和文化遗迹的威尼斯,格雷上校立刻对这场灾难作出反应,对威尼斯的“救助”工作一直延续至今。通过自然灾难与WMF结缘的还有在1985年遭遇大地震的墨西哥城。1980年代末,世界政局的变动使WMF的触角延伸到东欧和亚洲,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级遗迹保护机构。
作为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中国无疑是WMF的长期关注与合作对象之一,位于故宫东北角的倦勤斋就是其在中国最重要的保护修复项目之一。1771年,已经在位35年的乾隆表示,若上苍保佑让他执政60年,届时他将退位,不与敬爱的祖父康熙争夺"清朝统治时间最长的皇帝"这一名号。为了颐养天年,他下令修建倦勤斋。
与故宫博物馆合作的这项修缮工程是重建乾隆御花园的浩大工程中的起步。后者因10年的漫长时间与总计1500至1800万美元的庞大经费(WMF为倦勤斋的保护提供了210万美元和技术支持)成为WMF最为复杂、系统的项目之一。而倦勤斋的修复工作对故宫和中国其他遗迹的重建、规划及解读都将起着开拓与试点的作用。
在古代遗迹之外,许多我们自己时代的文化标志同样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建于1975年的胡安·米罗基金会美术馆(Joan Miró Foundation)是西班牙最早的当代艺术博物馆之一,也是WMF关注名单上最年轻的文化建筑。而见证了美国西部开拓史并承载了“美国梦”的66号公路入选2008年的名单,则让WMF自己也颇为惊讶。
2008年的关注名单提出了不同于以往的主题:人类自身对文化遗址的破坏。污染吞噬着古老的岩石;无节制增长的旅游经济加剧了原本就脆弱的遗址的负担;无止境的城市化以牺牲历史建筑及城市风貌为代价;对能源的狂热需求将富含矿藏但在考古学上同样具有深远价值的地区置于危险之中;政治动荡与战争冲突不仅破坏了当地遗迹,同时也摧毁了保护与关心它们的社区,将毫无保护的珍贵遗迹留给洗劫、破坏与弃之不管;人类引起的全球气候危机是新的“破坏分子”,最明显的是海岸线的上升使临近海洋的遗迹遭遇前所未有的威胁。
然而也正如WMF总裁邦尼·伯纳姆(Bonnie Burnham)所言的:“人类确实是敌人。而人类造成的破坏,也只有人类自己才拥有力量修复。为此,我们应该严肃地担负起对作为世界文化遗产守护者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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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66号公路
美国,贯穿芝加哥与洛杉矶间的许多城市和村镇
1926-1970
66号公路开始只是一些未连接的地方和州际公路,后来承载了联邦政府大力发展全国公路系统最初努力。它不仅是美国历史最悠久、最长的公路,也是同时期连接美国中西部和太平洋沿岸最短的全年干线。在美国汽车使用激增的20世纪,这条路促进了人们向西部迁移,并且通过公路文化反映出社会发展趋势。而在大萧条时期,66号公路又是逃离干旱且尘沙飞扬的西部的希望。它在二战期间被用于向西部输送物资和士兵,战后大规模的西部移民和休闲旅游的兴起极大地增加了这条路的人气。虽然现已衰落,每年仍然有成千上万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从66号公路上飞驰而过。它一直是美国文化的象征,在文学、音乐、电影和电视作品中都经常能看到它的身影。
对66号公路的调查显示,如汽车旅馆、加油站、咖啡馆及贸易站等与运输有关的建筑物主要受到城市地区发展和农村地区衰落的威胁。一个正在失去公路沿线历史建筑的例子是新墨西哥洲,在过去10年间,6%的重要遗迹被破坏。因为住房和商业企业的发展,相关的文化景观也受到威胁。如果这些威胁得不到解决,66号公路的很多历史遗迹将被侵蚀、毁坏,并且被新的发展所掩盖,几乎失去与美国文化的联系。“66号公路走廊保护计划”(The Route 66 Corridor Preservation Program,)由美国内政部的国家公园服务部(National Park Service of the Department of the Interior)管理,包括保存规划、研究和教育等项目,并且向那些希望挽救这条“美国丝绸之路”的人们相互提供信息交流和技术支持。如果没有意外,该项目将在2009年9月完成。
2 Fenestrelle堡
意大利都灵
1728-1850
Savoy公爵Vittorio Amedeo二世在1713年被加冕为西西里国王后命人建造Fenestrelle堡,希望成为意大利一个坚不可摧的屏障。现在这座堡垒已经超过3公里长,面积近4平方公里,包含各种建筑、教堂和博物馆等,被Orsiera Rocciavré国家公园所环绕。
1947年,Fenestrelle堡垒不再具有军事功能。之后,“阿尔卑斯山长城”一直遭受着劫盗、侵蚀、结构损坏、自然老化、水渗透和植被的过度生长的威胁。
3 菲亚纳兰措瓦古城(
马达加斯加菲亚纳兰措瓦
19世纪
菲亚纳兰措瓦古城卧踞在引人注目的山顶,它的最高处曾是梅里纳皇族(Merina)在统治该国时的王宫。尽管王宫已经不在那里,其追随人员于1870到1900年间在这里建造起500余座居所。这是马达加斯加唯一一个由19世纪建筑形成建筑群的地方。
一些建筑的拥有者是最初建设者的后裔,但该国目前的经济形势使他们已无法负担维系自己家园的费用。一家当地基金会已经修复15座历史建筑,并实施了小额信贷计划,以帮助居民维修房屋。
4 Mavisbank别墅
苏格兰中洛锡安郡
1720-1750
这栋别墅被认为是苏格兰新古典风格建筑最精致的样本,代表着对当时占据主流的巴洛克风格的背离。Mavisbank对苏格兰建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使新一代的乡村别墅都采用对称设计和古典装饰品。
现在,这座房子失去了屋顶,其内部物品直接暴露在外,外壁被极大地破坏,剩余的外墙也遭到水和植被的侵袭。
5 斯科特小屋
南极罗斯岛埃文斯角
1899-1917
斯科特在埃文斯角的小屋面临的威胁来自堆积其上的冰雪:仅仅几个月就累积了超过100吨的雪,而这被认为是南极气候变化的结果。斯科特的小屋是南极探险家留下的遗迹中最岌岌可危的一个。
6 门捷列夫钟塔
俄罗斯圣彼得堡
1902-1950年代
元素周期表是俄国化学家季米特里·门捷列夫最著名的贡献,而他的另一个重要遗产是门捷列夫学院的钟塔。1902年,这种钟塔在这位化学家及其同事的设计基础上建成,顶部是一座天文台。这座钟在很多年里都为俄罗斯设定标准时间,并且是经过列宁格勒保卫战后唯一能运行的公共钟表。
门捷列夫学院的建筑在过去40年里都未进行大型维护,以致年久失修。主体建筑的屋顶漏水严重,而钟楼和天文台部分被风吹走,这使得水渗到顶层。
7 赫西尔岛(Herschel Island)
加拿大育空地区
1890-1907
赫西尔岛位于波弗特海,靠近加拿大育空地区的北海岸,最早的居民是1000年前的图勒人(Thule),即现代因纽特人的祖先。赫西尔岛拥有众多与图勒人和因纽特人有关的建筑及早期欧美人的定居点,许多有关捕鲸业的历史建筑也保存了下来。1972年,加拿大将赫西尔岛列为国家历史遗址。
赫西尔岛的文化遗址受到全球变暖导致的海平面上升、海水侵蚀海岸线及冻土融化等威胁。近年来,一些历史建筑已经从原来的位置移开,以防止被海水淹没。
8 旧上海
中国上海
1920-1949
上海一直是中国重要的国际贸易中心。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一些在上海工作的欧洲和受过国外教育的中国建筑师使用新的空间和形式构想、工业材料及建筑技术建造高效、便捷的大厦,以满足社会史无前例的发展和城市变革的需要。
现在,上海市政府拥有自己的遗迹保护名单,外滩等地标建筑都处于保护中。但许多奠定城市基调的公寓、剧院或者私人住宅都被忽视。
9 Wa Naa宫殿(The Wa Naa’s Palace)
加纳瓦城
19世纪
Wa Naa宫殿是加纳北部Wala人首领的传统居住地。它是该国留存的少数泥砖结构建筑之一,是苏丹风格建筑的杰出代表。
这类土质建筑每年需要更换泥膏涂料,而熟悉这种技术的人已经很少,尤其是传统建筑方法被更快捷的建筑方法所淘汰的地区。政治不稳定所导致的缺乏修缮加剧了宫殿的损毁,现在宫殿仅有原始外观得以保留。
10 Pidhirtsi城堡
乌克兰Pidhirtsi
17至18世纪
该城堡建于1635年至1640年,由意大利设计师为投靠波兰王朝的哥萨克首领所修建的。最初的建造目的是休闲而非防御,因此更像乡村别墅或者宫殿,拥有一个法-英风格的公园和两座教堂。现在此地已成为乌克兰国家文化遗产的一部分。
这个复合建筑在波兰-苏联战争( 1919-1921)期间被严重破坏,二战结束后被改为结核病患者的疗养院。1956年,由闪电引起的火灾造成了重大损害,而在苏联时期城堡或被弃用或被误用。 所有这些都导致城堡内画廊的被侵蚀,水渗透到庭院和公园的地基里,许多墙壁即将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