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化的规划可以解决城市功能性和舒适性间的矛盾
[领导力特刊之再造中国的想法]诗意地栖居于城市中
王军——
要畅想未来城市是什么样子的,首先要回答城市为什么产生。亚里士多德有一句话:“人们为了活着而聚集到城市,为了生活的更美好而聚留于城市。”所以理想的未来城市就一句话:让大家活得更好。这句话既抽象又具体,一个城市最大的价值在于能给大家提供更多的机会,给大家带来更多能够分享的东西,这种多样性正是城市区别于郊区的特点。
而对于随之带来的密度问题,我是这样认为:城市是一定要有密度的,如果因此带来问题,那就需要从其他方面检讨。北京的旧城历史上密度就是很高的,1949年时,每平方公里已经容纳了2万多人,而现在建设部的要求是这个数字的一半。但那样的密度并没有使老城衰败,这是因为它的密度和它的舒适度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从19世纪下半叶以来,关于城市发展就一直有两种思路在较量。一个主张疏导城市,认为城市的一切问题比如交通堵塞、污染等都源于密度,尤其汽车发明之后,更是不断疏解,到最后就成为洛杉矶的样子,都是独栋的Townhouse。有学者就反对,说这是反城市的,如同“非洲的野生公园”,他们歌唱纽约,认为那是能够一边散步一边找到工作的地方,密度产生了多样性与机会,因而有很多能够分享的东西。但问题是纽约不能给人一个“后花园”,所以两派一直谁也说服不了谁。
那么老北京城就是一个很好的结合,它如此高明,趴满了院子的同时,也能给每人一个“后花园”。现在为什么出现了中心区密集的问题,就是因为持续了半个多世纪,都在老城上面建新城,从而使中心城的功能过度聚集,弄得大家全在中心城上班,到郊区睡觉。这样的结构在小城镇是可以的,在千万级的大城市是恐怖的。我觉得北京至少有几个方面现在要检讨,比如CBD的位置为什么不放在望京?中关村商业街为什么不摆在回龙观?回龙观、望京等地的人口规模已达到我们国家一个中等城市的水平,居然没有上班的地方。
所以我认为重要的是,城市要平衡的发展,功能要疏散,不能单一,否则第一会使交通拥堵、污染等问题进一步严峻;第二这种单中心城市结构的强化也会造成房价居高不下,因为中心区的土地供应决定了整个城市的地价水平。相比,巴黎就是双中心,在建立了另一个中心后,不仅几年后发展成为欧洲最大的商业中心之一,还避免了大规模的拆迁,又把土地成本控制住了。而我们比如武汉、深圳,基本一个城一个功能,这也是影响竞争力的做法。
好在北京市修订的《城市总体规划》2005年1月份已获得国务院批准,其中就提到要把老城和新城分开发展,完整保护老城,我觉得这个提得特别好,遗憾的是还没有具体措施。二环以内的老城现在只剩十几个平方公里了,所以不要再拆了,新的建设放在新城里面去,尤其是放到总体规划里提到的三个优先发展的新城区里去,即通州、亦庄和顺义,他们和城区位置适中,又在京津中轴线上。现在困难最大的是通州。新城怎么建,毫无疑问就要转移旧的中心城功能,而最核心的功能其实就是中央的行政功能,可以和北京市一级的行政机构在空间上有所分离。行政功能一转移,第三产业等等也会跟着转移出去。
东京、汉城现在也在闹迁都,实行不了是因为这会造成高昂的房价下跌,老百姓受不了、银行也受不了,等于是被“绑架”了。所以我希望决策层也能看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中国持续30年的经济增长,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而且现在实行的是土地出让的办法,也为总体规划奠定了一定基础。
我最近在一篇文章中指出,中国城市现在面临的一个严重问题就是,我们在城市里面建郊区。比如陆家嘴,外表好像和纽约一样,但纽约的街道建筑界面是连续的,可以逛,而浦东没法逛,一个建筑和一个建筑之间都要决定半天是走过去还是打车过去。我曾经说过美国的曼哈顿和老北京是一样的,虽然一个是高楼大厦,一个是小平房,但它们的街道都是临街面非常多,纵横交错之间就产生了机会,这是百姓喜欢的,有许多可逛的小店,土地价值也能得到实现,什么人都能生存下来。而我们标准的400米×500米的住宅小区,街区非常大,道路也分等级,像郊区一样,是缺乏人性的。
与之配套的还有住宅政策,这也是我觉得目前中国最重要的宏观经济政策,新上任的建设部部长提出:保障房价,加快建设。其实这个梦想已经被朱基表述过了,1998年他提出“我们要建设一个以经济适用房为主体的住宅工业体系”。一个社会能让一个贫苦的人得到尊严,还能产生稳定利润,这是多伟大的事情,随之带来的人口,也能极大地提高基础设施的使用效率。现在应该发展大城市,这些都是中国的“航空母舰”。
总之,对于未来我有几个愿望。第一,我希望大家用逻辑的方式来看待历史、理解眼前自己的城市和别人的城市。城市的平面比城市的立面更重要。说实话,奥运会那几个建筑对我来说没有兴趣,多年来学者在一点上达成一致,就是建筑是功能忠于形式而不是形式忠于功能,但现在好像是反过来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异化。城市最伟大的事情是它的规划,肉长坏了可以再长,骨架搭坏了就没办法再长了。第二就是住宅政策,98年之后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非常好的住宅政策,都是假设每个人都应该买房子,然后把价钱和面积控制住,这是很脆弱的。如果还有第三个愿望的话,就是把税收的状况改善,现在中国最基本的矛盾就是公共服务的财政状况很不健康,公共政策的投入无法得到正常的回报,这也是应该想办法改善的。